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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8汝何人也（第2页）

十日内，全国六十八城爆发和平请愿。百姓手执竹简，肩扛《民声录》，围聚官衙门前，不喧哗，不冲击，只是静静站立，口中反复念诵：“我在，我在，我在。”

有些地方官起初强硬，命衙役驱赶。可当夜家中便起怪事：油灯自燃成“我在”形状；井水浮现金色文字；幼儿梦中呓语，竟是海底石碑全文。

恐惧蔓延至叛军内部。一名千户深夜逃出军营，跪倒在邻村影议据点前，痛哭流涕：“我奉命烧毁‘我在’铜牌，可每烧一块，胸口就疼一次……昨夜我梦见那些死去的百姓站在我床前，说我拿了他们的‘我在’，就得替他们活着……求你们收留我，我也想说一声‘我在’！”

人心溃散，大势已去。

第十三日，辽东战报传来：赵铮奇袭成功，焚毁敌舰二十艘，切断粮草供应。京畿震动，伪监国连夜出逃，途中被愤怒村民围堵，活捉送至御史台。

启平帝重返皇宫，第一道旨意便是彻查曹党余孽，株连百余人，尽数流放南荒。第二道旨意，命工部重建被焚书院三十六所，并拨专款铸造十万枚新版“我在”铜牌，铭文新增一行小字：“此牌所凭，非信物，乃誓约。”

半年后，春闱开考。

此次科举前所未有：试题公开征集于民间，由“天下议政院”筛选定稿。头题为：“若君王失信于民，百姓是否有权废立？”

答卷中，一位年轻士子写道：“天下者，非一人之天下，乃万民之天下。故王者如舟，百姓如水，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。若舟自倾，则水不必再托。”此文轰动朝野，启平帝亲批：“此真宰相之言也。”擢为状元。

李昭未赴京观礼，仍在书院授业。一日课毕，他独坐庭前，看学生们围着新立的石碑摹字。碑上镌刻着十万八千个“我在”署名，按地域排列，宛如一幅民心地图。

哑女走来，递上一封信。信封无字，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。李昭拆开，见内中仅有一幅小画：一间茅屋，一对夫妇坐在灯下读书，孩子伏案写字，窗外桃花盛开。画旁题诗两句：

>“愿得此身长报国，

>何须生入玉门关。”

落款是两个名字：**林晚舟、苏清梧**??那是三十年前随沈砚流放途中失踪的两位影议元老。李昭手指微颤，泪水滑落纸上，晕开了墨迹。

当晚，他再次举起骨笛，奏响深海回音。这一次，海底宫殿并未显现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平凡画面：岭南茶山采茶女唱着新编的《均田谣》；河北村庄孩童在墙上描画“心灯塔”；江南市集老人将一枚旧铜牌交给孙子，叮嘱：“拿着它，去上学。”

最后，画面定格在一座新建的乡村学堂，黑板上写着五个大字：

**“今天我们都在。”**

李昭放下骨笛，仰望星空。北斗依旧，新星犹亮。他知道，这场战争从未结束，也不会结束。它不在战场，不在朝堂，而在每一个普通人说出“我在”的瞬间。

次日清晨，书院迎来一批新生。其中有个小女孩，瘦小怯懦，躲在人群后面。李昭走近她，蹲下身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她低头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阿禾……我爹娘都被抓走了，因为他们藏了《民声录》。邻居说，只有找到相国，才能救他们。”

李昭看着她胸前空荡荡的衣襟，轻轻摘下自己颈间的铜牌，为她戴上。正面“我在”，背面“你说我在，我便在”。

“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。”他说，“你是千万人的回声。”

女孩抬起头，眼里有了光。

课钟响起，学子们列队步入明心堂。李昭站在讲台前，不再提问，而是讲述一个故事：

“从前有一位老人，他穷尽一生寻找一本真正的治国之书。他走遍山河，访尽贤达，最后发现，那本书不在金殿，不在书房，而在百姓的眼泪里，在母亲哄孩子的歌谣里，在农夫耕田时哼的一句号子里。于是他明白??所谓江山社稷，不过是无数个‘我在’叠在一起，撑起的一片晴空。”

讲至此处，风穿窗而入，吹动檐铃。

三短，两长。

如心跳，如呼吸，如亘古不变的应答。

下课铃响，学生们鱼贯而出。阿禾留在最后，小心翼翼抚摸铜牌，忽然转身跑向李昭，扑进他怀里，轻轻说了一句：

“相国……我说‘我在’。”

李昭抱住她，闭上眼，仿佛听见海底石碑再度震动，听见千万人跨越时空齐声回应：

**“我们在。”**

多年以后，人们传说，在朔州书院深处，藏着一面会说话的铜镜，一根会发光的骨笛，还有一位永远年轻的先生。每当风雨如晦之夜，若有孩童高声说出“我在”，便会听见远处传来风铃声??三短，两长??如同承诺，穿越岁月，轻轻回应：

**“我听见了。”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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